楔子
少女心
這天之前，少女A從來沒切身感受過不明來歷的惡意，為甚麼人性可以如此殘酷？
「你為甚麼要這麼做？」
「為甚麼？只是覺得好玩哦，我完全沒惡意。」
「偷走我的運動T恤，用馬克筆寫上我斗大的名字交給林浩，有甚麼好玩？」
「林浩是學界男神，長得帥，聽說個性也很高尚。世上真的有那麼完美的人嗎？
聽說他的視線總繞著你轉，在學校走廊上擦身而過時會與你手背碰手背逗你，開口約你只是時間問題吧。
我不過想考驗一下他，就像是人類觀察實驗。」
「他早就開口約過我，我沒答應，因為還沒準備好。」
「因為『那個問題』吧。」
「。。。。。。。。。」
「眼神不要這麼嚇人，我就是在為你解決問題，讓他及早了解他喜歡的女生的煩惱。
他是還沒留意到，抑或真的毫不介懷？我實在太好奇。
也許戀愛荷爾蒙會沖昏人類的嗅覺神經，讓他聞嗅不到你的『體香』，誰知道？
為了尋找答案，我才把你最貼身的衣物送給他。
他到底有甚麼反應？快告訴我，好想知道呀。
我真的沒惡意，就是一項有趣的人類觀察實驗。
啊，抑或應該說，是對男神與臭蟲的觀察實驗呢？」
少女A緊咬著嘴唇，望向笑意盈盈地喋喋不休的少女B。
少女A用力推開少女B，一言不發地衝出社區公園，在人行道上淚眼迷糊地向前奔跑。
林浩滿臉困惑的神情重現腦海。
「不知道誰把寫上你名字的T恤塞進我手裡？
我一時暈頭轉向，看不清她的樣貌，但肯定是女生。
我們是不是被大家惡作劇了？」
少女A羞憤地從他手裡一把搶回T恤，反射性地把它藏到背後。
林浩錯愕地微張著嘴，下意識地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啊，啊，所以。。。。。。這。。。。。。是你的。
也許。。。。。。也許。。。。。。可以去看看醫生。。。。。。」
林浩雙手插袋，垂頭看著地面，尷尬又不知所措地低語。
林浩是少女A的初戀，她暗戀他好久了。
從沒奢想過暗戀對象會回應她的注視，主動找她聊天，逗她笑，甚至開口約她。
「我覺得你很有魅力。」林浩說。
少女A不敢相信自己快要夢想成真，她一直在設法解決障礙和問題，下周已預約好接受汗腺切除手術。
這個暑假，她可以毫無忌諱地與林浩去游泳、踏單車、打羽毛球、玩滾軸溜冰、逛街、看電影。
她不用再害怕他會因為湊得太近而聞到自己身上濃烈的汗水味。
兩人可以一起享受最燦爛的青春時光，度過最心動難忘的暑假。
他原本永遠不用知道，如今一切已被破壞殆盡。
她再也無法抬頭面
林浩。
這段最嚮往的初戀，還沒正式開始，已被無形的手腰斬。
少女A第一次體驗到心碎的感覺，同時第一次體會到幾欲殺人的恨意。
第一章
男人腦與女人腦
「今天四十五分鐘面談時間結束了，一個月後我們再見。
不用那麼苦惱，『討好型人格』（People-pleaser）不是人格障礙，你只是習慣了取悅他人，迴避衝突。
Hayley你永遠對別人比對自己好，才會常常感到疲倦。
聽完你種種煩惱，其實都源於你過於努力迎合男朋友所有要求，不敢表露內心真正的想法，害怕自己不被愛。
為甚麼你會那麼擔心不被愛，下次我們再聊深入一點找出原因好嗎？
也許與童年或以往的戀愛經歷有關係。」
白百合心理醫師從淺啡色皮沙發上站起身，Hayley也急匆匆地從黑白色牛皮躺椅上起來，手忙腳亂地穿上風褸大衣，撿起放在地毯上的背囊。
「不用急。」
「我擔心妨礙你下班，我是你今天最後一個客戶吧。」
中學時曾經是人氣少女時裝雜誌模特兒的百合，身型很高䠷，Hayley個子又特別嬌小，相對而立就像是分別從大人國和小人國而來的女子。
百合稍微彎腰望向Hayley的眼睛。
「看，你就是太體貼別人的心情，才會活得這麼累。我今晚完全沒有約會，你慢慢來。」
「百合醫師你的笑容總是好療癒，如果我可以像你這麼優雅從容就好。」
「你才二十三歲，待你再大上一輪再算吧，我比你年長，所以動作遲緩，哈。」
「呵呵，那下個月見。」
「下個月見。」
百合送走Hayley後，把自己和她用過的茶杯拿到茶水間沖洗乾淨，回後方的辦公室，在電腦檔案中輸入關於Hayley的筆記後，看看手錶，晚上七點多。
她轉頭望向窗外二月冬季的夜空，讓腦袋放空了好一會兒。
這天一直心緒不寧，每年總有幾天會發生這種狀態。
通常從起床開始便神不守舍，彷彿沒從夢境中帶回完整的魂魄，心裡慌慌的，總覺得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將會發生。
至今為止全是無傷大雅的事情，但都是負面經歷，比如心愛的植物盆栽無緣無故枯萎，使用了多年的馬克杯杯耳忽然斷掉，期待的諮詢工作項目突然被取消等。
今天已經過了大半天，甚麼事情也沒發生，希望平安無事地渡過寧靜的晚上吧。
當百合把私人心理診療所的電燈關掉時，她在心裡如此盼望，卻沒料到今晚將被破壞掉的，是她人生中最寶貴的所有。
百合慵懶地癱坐在公寓客廳的米杏色Daybed沙發上，舒服得想先睡一睡才吃晚餐和泡澡。
任職刑警的丈夫施毅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這晚繼續無法從調查重案的工作中脫身。
冰箱裡有做洋葱煙燻三文魚沙拉的材料，「食肉獸」不在家，很快便可以準備好一人份的輕盈晚餐。
但此刻心情悶悶的，百合連做沙拉也提不起勁。
那吃甜點轉換一下心情吧，把焦糖冰淇淋當成晚餐，然後在浴室點上薰衣草蠟燭，泡個令身心舒暢的海鹽浴。
百合伸了個懶腰，正想從沙發上爬起來，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施毅。
「你在診療所？還是已回家？」
施毅渾厚的男低音聲線從手機傳來。
「剛回到家，怎麼了？」
「那我替你電召Uber，我們需要你在現場。」
施毅的語氣聽起來很緊急，百合反射性地在沙發上坐正身子。
「我們準備上樓逮捕嫌疑犯，但上頭臨時說要找精神科專家陪同在場見證。」
「欸？我聽不明白。」
「沒時間解釋，你來了我再跟你說。」
「那我開車過去吧。」
「不用，阿照已經替你在召喚車子。」
高照是施毅調查組裡感情最親的助手兼拍檔。
「我立刻把車牌號碼發給你，快準備好下樓吧。」
施毅匆匆掛線，百合滿腹困惑。
百合兼職當警方的專家顧問多年，事實上，她和施毅就是因為參與相同的案件而結識、交往和結婚的。
精神科專家顧問的工作，大多數是與被警方拘捕的嫌疑犯面談，評估嫌疑犯的精神狀態是否有負擔刑責的能力，呈交獨立報告。
在案件審訊過程中，要是檢察官認為情況需要，百合也會在法庭站上證人席，回答檢察官和辯方律師的問題，幫助陪審團釐清嫌疑犯的精神狀況。
不過，被警署中人冠上「神經刀」綽號的百合，也曾經「籠裡雞作反」，以自由身承接辯方律師的項目，與丈夫施毅在法庭上各為其主，引起軒然大波。
無論如何，百合從沒參與過需要精神科專家在現場逮捕嫌疑犯的案件。
施毅之前才剛被一樁模範大學生隨機斬殺十二路人的案件弄得心力交瘁，這次又是甚麼危險案件？
百合心驚膽顫地抓起手機和還丟在沙發上的大型皮包走向大門，看了一眼歪放在地上的高跟鞋，打開鞋櫃，套上學院風平底鞋衝出電梯大堂。
高級電動車駛進市中心的僻靜小巷，在一幢甲級寫字樓旁邊停下。
百合走下房車，忘了天氣報告預測這晚氣温會驟降，只穿著淺灰色西褲套裝的她，身體不由自住地抖了一下。
出乎她意料之外，街燈下只有施毅穿著深藍色西裝的魁梧身影。
「阿毅，你的小組呢？」
施毅和百合同時跑向對方。
「他們已經在上面待位，沒時間解釋了。」
「但是。。。。。。」
施毅已經逕自行動起來，一口氣跑上甲級寫字樓通往一樓的樓梯。
百合邊追隨他跑上黑色雲石樓梯邊訝異地問：
「不是去旁邊的大堂乘搭電梯上公司辦公室嗎？」
「走這邊沒錯。」
施毅和百合跑抵樓梯平台，眼前是一道沒標示任何名牌的金黑雙色雕花大門，散發出低調的奢華氣息。
百合愣住，她心裡升起萬分不妙的預感，災難級數的預感。
因為今天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日子。
千萬不要！求求天求求神！千萬不要！她下意識地半瞇起一雙杏眼，嘗試逃離現實。
施毅突然伸出左手熱情地攬住她的腰，用右手推開宏偉氣派的大門。
他臉上原本無比嚴肅凝重的神情完全消失，揚起嘴角露出頑童般的笑容，笑意甚至滲進眼底。
「施太太，結婚紀念日快樂！」
金黑雙色雕花大門後，呈現一個懸掛滿璀璨水晶吊燈的華麗空間。
「Surprise!!! 」
施毅雀躍無比的聲音在百合耳畔氣勢如洪地響起。
「百合，你不喜歡廚師做的料理？聽說他是世界級炙手可熱的廚神。」
百合搖搖頭，用湯匙把拌了黑松露和洋葱濃湯的鱈白子送進嘴裡。
「非常美味。」
「對吧，雖然我還是喜歡吃鐵板牛扒多一點，但我就知道你喜歡這種創新的精緻法日料理。你聽說過這家餐廳嗎？」
「聞名已久。」
「這餐廳一定在你想去的Checklist裡吧。」
「嚮往已久。」
「我上網搜尋了很久才選中這家餐廳，很難預約，硬著頭皮拜託在餐飲界人脈很廣的朋友才訂到這一晚。」
「萬分感謝。」
「你今晚說話好像特別簡潔。」
「是嗎？」
「是啊。」
服務生來到餐桌旁為兩人添加香檳，百合放下餐具，滿腔委屈無處訴，怨懟之情如氣球一樣在胸腔內不斷膨漲。
她垂眼望見腳上實而不華的學院風平底鞋，覺得自己更加悲慘。
男人為甚麼總不明白女人心？
施毅每次為她悉心籌備的驚喜，都會變成驚奇或驚嚇。
女人會為了一個未來的約會興奮不已，那日來臨前，每天心情飄飄飛，期待和幻想著那美好的晚上，享受地進行各種準備。
打個比方，籌備海外旅行的樂趣，與實際旅行時體驗到的快樂指數，常常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是施毅沒有設下「驚喜」騙局，為了這個特別的夜晚，百合會愉悅地去逛街，就算最後沒買下簇新的時尚裙子和她最愛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至少也會買支顏色漂亮的新口紅。
在家裡打開衣櫥，舉棋不定地搭配這晚想穿的Cocktail Dress、高跟鞋、小手袋和首飾，也會樂透透。
或許還會去一趟髮型屋和上美容院。
想像著、等待著那重要的約會來臨，度過心靈充實的每一天。
期待、渴望、幻想都是感性的女人腦需要和享受的，大部分理性腦的男人偏偏不懂。
但是，百合半句抱怨都不能說出口，因為她很了解施毅難得地費盡心思籌劃這頓「驚喜」奢華晚餐，他對這「愛妻行動」自豪又驕傲。
坐在餐桌對面的他，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媲美運動家的陽光膚色彷彿再鍍上一層金光。
所以，百合只能壓抑著像噴泉水花般正四散的怒氣，心裡想一套，嘴裡回應另一套。
「百合，這餐廳裝潢和氣氛都很棒，對吧。」
施毅又開口尋求讚賞和認同，百合小口地品嚐著日式醬油烤焗鴨肝點頭。
「好衣香鬢影。」
（我也好想像大家那樣悉心打扮赴會。對了，衣櫥裡那襲薄荷綠色雪紡Cocktail Dress、古銅色刺繡小手袋和鏤空款式白色高跟鞋，還沒機會穿過，原本應該很適合這晚上。唉。）
「這兒真的很適合慶祝結婚紀念日，我們很少一起在這麼高級的餐廳用膳，這晚上特別難忘吧。」
「超級難忘。」
（對，我心裡的嗟怨，沒齒難忘！）
「施太太今晚也好美。」
「。。。。。。。。。」
（這是在諷刺我嗎？別開玩笑！我回家躺在沙發上好一會兒，髮型早塌掉。
上班只化了素顏式淡妝，現在連素顏妝也已融化掉。
身上的西褲套裝佈滿皺褶。
施毅，我好想右手能夠變成彈弓手，瞬間飛越過餐桌用力搥打你胸口！）
「最近都沒怎麼讚美你，不用害羞，我真心覺得百合無時無刻都一樣聰慧美麗，我是個幸運的男人。」
「你是個好。。。。。。男人。」
（好笨的男人！氣死我！）
「只要你今晚開心就好。」
「謝謝你費心策劃和安排這一切。」
（到底為甚麼啊？原來你根本沒重要案件在調查，那就好好約會我慶祝紀念日。
好不甘心！所有期待約會時能夠享受到的快樂都被剝奪了。）
百合強顏歡笑地繼續說著口不對心的話。
察覺到那哀怨的笑容，施毅心裡有些迷惘。
是不是有點不對勁？百合看起來怎麼。。。。。。好像。。。。。。有一絲不高興？
但施毅的男人腦無法破解「為甚麼？」，就算試圖猜度，也只會得到絕對錯誤的答案。
施毅怎麼想，都覺得百合沒有任何悲傷的理由，一定是她今天工作累了，所以笑容看起來有點疲憊。
這晚上，施毅刻意控制自己，完全沒去想工作的事情，專注地「聽」妻子說的每一句話，沒走神過一秒鐘。
百合說對這餐廳「聞名已久」，「嚮往已久」，料理「非常美味」，稱讚他是個「好男人」，跟他說「萬分感謝」，還說這個晚上「超級難忘」。
她都那麼「說」了，當然是百分百事實，他都好好「聽」到了。
所以，這是個完美的晚上，百合過得很開心。
自己在今年結婚紀念日，終於成功為妻子送上超級浪漫驚喜，這次「行動」目標明確，過程順暢，沒任何失準，終於達成理想的結果。施毅的男人腦如是想。
「百合，你今天工作很累嗎？」
百合在浴室泡了二十分鐘海鹽浴，換上淺橘色睡衣褲回到睡房。
早已經在另一間獨立浴室淋過浴的施毅坐在床沿納悶地問。
「沒有很累。」
「你泡澡泡了很久啊。」
「怎麼算久？才二十分鐘，我有看手機時鐘。」
睡房天花板吊燈已經關掉，只餘下睡床旁邊兩盞日式和紙燈散發出的昏黄光芒。
百合掀起水藍色棉被鑽進床鋪。
「快上床睡吧。」
施毅也鑽進了床鋪，卻沒在床上躺下，而是拍了拍枕頭弄成靠枕坐在床上。
百合看了他一眼，沒關掉檯燈。
她攏了攏一頭剛好修剪至鵝蛋臉兩側長度，漂染成栗色的中分直髮，側身躺下面向丈夫。
「怎麼了？」
心情仍然很鬱悶的百合幽幽地問，一雙杏眼在微闇中顯得水汪汪的。
「你是不是有甚麼事情沒告訴我？」
「沒有啊。」
施毅環抱起胳臂側著頭。
「但我為甚麼覺得你渾身散發出一股負能量？」
對啊，就算隱忍著不滿不吐真言，夫妻之間從彼此身上感受到的負能量，經年累月仍然會壓垮一段感情。
百合覺得應該向丈夫坦白自己的心情，以免他未來又重蹈覆轍，好心做「壞事」。
女人只要真誠地認真「說」，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男人會真誠地認真「聽」。
真不知道這應該算是人間的希望或絕望，幸好，施毅屬於會「聽」的百分之五十族群。
但是，百合此刻就是不想坦白，自己「只是」因為沒法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席紀念日晚餐而生氣。
對男人來說的「只是」，對女人來說有時候是壓倒性的「全部」。
先晾一兩個禮拜，待兩人心情都很好時，才向施毅解釋女人心裡很珍惜的這個「期待部門」吧。
「真的沒甚麼。」
「明明就發生了甚麼。
又是你說過，希望男人猜度得到女人真正在想甚麼，是天方夜譚。
到底怎麼回事？吃完那麼開心的晚餐，看到帳單時雖然我心跳幾乎停止，但只要你喜歡就好。
可是，回家的路上你卻沉默得有點可怕。
不可能是因為套餐裡最後的Petit Four甜點沒有你喜歡的草莓巧克力吧？
主菜是乳鴿料理，我肯定你喜歡。
看你吃魚子醬牛油果冰淇淋時也津津有味，難道真的是Petit Four出錯？」
「唉，我都隱忍著不說了，你不要一直煩我，睡吧。答應你，明天早上起床，我就會回復正常。」
百合轉過身，正伸手想熄掉檯燈中止話題，施毅卻彎身抓住她的手腕。
「到底你有甚麼不滿？不說清楚我不睡。」
百合微微被嚇一跳，對她那麼強勢不是施毅一貫的作風。
雖然她算是一個常常欺負丈夫的妻子，令施毅在警署裡成為聞名的「妻管嚴」丈夫，但那是她向他撒嬌的方式。
甚至可以視作夫妻倆的生活情趣，一個願打，一個願捱。
然而，施毅忽然激動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聲音裡甚至隱含掩飾不了的煩躁。
感情的起伏轉折甚至完全沒有預兆，百合心裡升起一絲不安，但覺得只是自己太敏感吧。
也許施毅只是因為在結婚紀念日，睡房的Paddington Bear（柏寧頓熊）仍然被百合放置在面壁位置而生氣？
頭戴紅色帽子，身穿藍色牛角鈕扣厚呢絨外套，腳踏紅色威靈頓長靴的柏頓仔，是傳遞「妻子今晚是否有心情做愛」的密使。
柏頓仔面向睡床的話，代表今晚Okay。
柏頓仔面向牆壁的日子，代表不Okay。
「生甚麼氣！你這色鬼。柏頓仔面壁，因為作為丈夫，今晚給你零分，不，負評分。」
百合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完，甩開施毅的手臂，閙著玩地返身用力推他。也許是她的動作過於突然，施毅措手不及地一⻣碌滾下了床鋪。
「明明像大灰熊那麼壯，怎麼一推就倒？」
百合覺得實在太意外太好笑，但終於可以欺負他一下還是蠻爽的，誰教他這麼不懂女人心。
「終於打倒大灰熊！呵呵呵。」
百合隨手再撿起枕頭擲向他。
接下來，百合看見和聽見了不可能的事情。
施毅抓住枕頭，坐在地毯上弓起身體，把臉孔埋進枕頭深處，從枕頭下傳來很奇怪的悶哼聲。
「阿毅？」
施毅沒有反應，仍然把臉藏在枕頭之中。
呆愣了好一陣子後，百合才理解，陽剛的刑警丈夫，正像個小孩子般抱著枕頭，坐在地上痛哭。
百合嚇得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蹲到施毅身旁。
「阿毅，怎麼了？怎麼了啊 ？」
她徬徨地伸出手撫摸著丈夫的背，輕聲細語地問：
「施毅小朋友不要哭，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情？」
又再過了好半晌後，施毅才從枕頭抬起臉孔，神情抑鬱地看著她。
「對不起，我真的努力過，強顏歡笑了一個晚上，以為可以演好這齣離別戲。
原本我希望至少在最後的結婚紀念日，能夠令你開開心心，留下美好回憶，看來失敗了。
百合，我想跟你離婚。」
。。。。。。。。。